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唱歌說故事:〈眩 船〉──搭船憶往

作者:陳高志



古人說:「由儉入奢易,由奢入儉難。」把這句話用在形容台馬交通上,似乎也蠻貼切的。即使今天交通船的設備已大幅改善,舒適度的提升,也已昔非今比。但是,肯捨飛機而就輪船的人,應該是少數中的少數。


海島春天易起霧,這是馬祖人的經驗之一。「元宵采風」之旅,連續幾天受困,海路一票難求,這是可預期的事,只是連坐票也賣光光,真的令人感到意外。幸運的登上船,沒想到,卻因為某些因素,交通船半夜還進不了基隆港。因為這次航行延誤,讓我想起當年搭船的痛苦經驗,所以,就在鐵板旅店寫了「搭船」、「暈船」的大綱。一邊寫一邊回憶,許多「往日情懷」又不斷的飛到眼前。


我當學生時代,是馬祖執行「戒嚴令」最嚴格、最徹底的年代。平日安分守己的人,絕對感受不到相關律令的存在。只有在往返台馬搭船時,才體會到它對鄉親的生活帶來不便與困擾。本來台馬交通一個月有4個航班,後來減為3航次。住在大台北地區的鄉親,搭船前須持「出入境證」,前往大龍峒的「外島服務處」辦理登記手續。然後士官長會告訴你一個可能開船的日期。其實事情久了,憑經驗也會推估出開航的日子。雖然如此,接下來幾天,仍然要三不五時的打電話問。問的時候不能直接了當的說:「今天會開船嗎?」否則,不是吃「排頭」就是電話被掛斷。因為怕敵人竊聽而洩漏軍機,所以,都得迂迴的說:「*月*日火車開不開?」「明天要不要開會?」…等。年輕的朋友聽來會覺得很滑稽,可彼時氛圍大家都覺得「理當如此」。馬祖有不少姓名帶「官」的人,當時有一則笑話,某位長「官」鄉親,當他報出姓名問船期時,故意把前兩字說含糊一點,把「官」字說嘹喨一些,結果騙到老芋仔一聲:「長官好!」


如此欺敵方法,總覺得有些拙劣。開航時日雖然保密,但整個基隆市民無人不知。因為補給艦停靠在碼頭,運補的軍車、大卡車及勤務人員進進出出的,碼頭腹地也極為繁忙,這些「天機」早就洩漏殆盡。所以,當天計程車隊、水果攤商,都是不請自來的。我曾經估算過,搭船這一天,上午大約八點從台北出發,到達基隆金馬賓館排隊領船票。……街頭晃蕩閒逛……。下午三點往碼頭集中,通過五道「聯檢」關卡,包括一次以金屬探測器的感應,若受檢的行李發出嗡嗡聲響,則須打開接受憲兵仔細「搜索」。進船艙時做最後一次的「驗明正身」。登陸艇海上航程至少16小時,前後相加,大概得耗上一整天。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。民國60年以後,有了「5」開頭的AP艦加入疏運之後,搭乘的舒適度是提升了不少,但是在海上搖晃總是不舒服的。

AP艦。拍攝於馬祖民俗文物館。


「同是天涯淪落人」,搭上船就不避諱男女了,大家就乖乖的,和船身成平行狀態躺著。老實說,有得躺已屬萬幸,其他事只好將就將就了。冬天搭船最怕中途起來上廁所,尤其在海峽浪湧的時候,一切的痛苦經驗都如歌詞所寫。補給艦的旅客「專用」廁所是設在船頭兩側。男生可「隨遇而安」,女生則比較麻煩,大家都是能忍則忍,能憋就憋,不到最後關頭,絕不輕言起來冒險攀爬「就定位」,因為人一離開,後面的人就會「自動補位」,所以,「臥鋪」只好請旁邊的人代為看著。有經驗的人都知道,船頭是顛簸搖擺最猛烈的地方,蹲在簡陋的糞坑上,手要抓緊拉桿,否則劇烈俯仰,會有頭下腳上、倒栽蔥的可能。吐到最後,只剩淒厲的乾嘔聲,全身虛脫、頭冒冷汗、……,即使高級蘋果滾到腳邊也沒力氣去撿,……彼此感覺大家都是會說話的「豬」。暈到最高點,「再也不回鄉」的毒誓就脫口而出,不過,這是失信最多次的海誓山盟。


接駁情景。翻拍自《時空寄情》。


在搭船的過程中,最辛苦的莫過於東莒鄉親。家住南竿的人早已回到家了,而往來莒光、南竿之間的接駁船「安勝輪」,或許還沒出發。東莒人自我解嘲說:「大船換小船,小船換馬達,馬達換舢舨,最後走跳板。」因為莒光鄉親要轉搭安勝輪到青蕃(青帆)港,東莒旅客得再換乘「莒光號」馬達到猛澳,莒光號「搶灘」時,船舷右側靠著小舢舨,小舢舨的尾端架著厚木板連接沙灘,旅客走在上面,得由港指部弟兄攙扶著踏上陸地。


俗話說:「回憶是甜蜜的。」這句話未必全然能被接受,因為搭船的「過去事」令我餘悸猶存。歌詞寫來輕鬆逗趣,但是,對馬祖老鄉親來說,卻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。既然內容是輕鬆逗趣,將來以〈蓮花落〉、〈數來寶〉或福州特有的〈評話〉腔來呈現,敝帚自珍的認為:「應該還不錯。」



轉載自攀講馬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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